我們一群來自台北的城市鄉巴佬,面對著宛如無塵的高科技工廠,在恒溫恒濕的調控下,美麗的蝴蝶蘭像是國慶大典上的標兵,排列得整整齊齊,李政賢這位一般所謂的「花農」一邊解說著:「這一批蝴蝶蘭是日本人訂購的,他們非常挑剔,堅持每一盆蝴蝶蘭要開幾朵花,每朵花彼此之間要保持某個角度,絕對不能有一點錯誤。」
當我看著成千上萬整批活生生的蝴蝶蘭居然長得一模一樣,每盆的顏色、高度、花朵昂起的角度居然絲毫不差,驚訝得嘴巴都閉不起來了!台灣農業科技的進步,的確是我們很難想像的。以蘭花為例,可以說是台灣花卉產業當中的黃金產業,雖然栽種面積只佔全部花卉的百分之四,但是創造的產值卻在四分之一左右,其中大半是以蝴蝶蘭為主,甚至在全球蝴蝶蘭的市場上台灣掌握了五成以上的種源,四成的核心生產技術呢!
李政賢的中營蘭園附近,就是台南縣前些年成立佔地兩百公頃的「台灣蘭花生物科技園區」,在入口附近有個招牌,寫著「根留台灣,花開全球」。
參觀完溫室,李政賢與徐澤佼賢伉儷招呼我們到隔壁的休息室,在滿是獎牌圍繞的沙發坐定,他們夫婦倆拿出一大堆精緻的糕點特產,然後為我們泡上一杯現磨現煮的香淳咖啡,看著那一台恐怕價值數十萬元的超專業咖啡機,又再度讓我們合不攏嘴。
喝完茶,也順便到他們家瞧瞧,因為馬總統在競選前,曾下鄉長住(long stay),台南縣就是選擇他們家落腳,想不到一進門口玄關,就看到他們請書法名家所題的「總統官邸」,實在很好玩。在寬闊的客廳中,透過落地窗看著夕陽餘輝映照著稻田,旁邊有女主人徐澤佼老師彈著希臘神話當中才有的豎琴,整個情景很難令人相信我們是處在鄉下農村裏。
李政賢與徐澤佼或許是台灣逐漸興起的現代新農民。來自不同城市的他們在台北的輔仁大學相遇,一個讀經濟,一個是音樂系,結婚後一個當音樂老師,一個開代書事務所,直到這些年才回到家鄉接下父親經營數十年的蘭花園,其實他那七十多歲的父親並沒有退休,反而以如此高齡重新回到校園,現在正在中興大學農業相關的研究所讀書,澤佼也不當音樂老師了,轉到附近的曾文農工當圖書館主任。
像這樣的科技新農民,有著很好的生活品質,生活品味,可以運用現代科技在農業生產上,除了顛覆了我們對農業的刻板印象之外,我想,這也是台灣農業未來的新希望。如何讓年輕人願意回鄉務農,改善農村「後繼無人」的問題,其實才是農村再生能否成功的關鍵,若是政府將有限的資源全投入在景觀工程,這些水泥的硬體建設,以及刻日完成消耗預算式的快速發包興建模式,反而會斬斷了農村復甦的生機。
就像徐政賢現在花最多心力的,除了育種之外,就是通路與行銷,這些最上端的研發與消費最終端的市場調查,絕非個人之力可以做得到的,通常為了生存或眼前利潤,台灣的小農在智慧財產權的競爭中,很容易被國外企業經營的大型花卉公司各個擊破,讓利潤最大的部分拱手讓人,這也是為什麼台灣掌握了一半以上的蝴蝶蘭種源與四成核心生產技術,但是全球蝴蝶蘭的產值,台灣只有佔了百分之五左右。
最近農村再生條例要立法,政府也打算投入二千億在農村改造上面,但是令人担心的是所謂農村「土地活化」恐怕稍一不慎,農地變建地,農村的根基反而真正的喪失了。真正的農村活化,應該是讓年輕人願意回到農村,因此政府如何在生產技能與設備,甚至耕地取得上,協助這些新生代的農夫能生存下來,也是最重要的事。而且在農產品的銷售通路以及建構產業創新機制,這些環境的投資才是政府資源該投入的。
農產品與老百姓的生活休戚相關,在全球化時代,如何解決農產品流通問題,或者營造社區支持型農業,將生產與消費連結,這不但可以解決農村問題,甚至對一般民眾的健康與生活品質的提昇都大有幫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