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物理學上有明確的度量標準，可是，在我們的生活經驗中，時間是長是短，全憑每個人的感受而變化著。
當我們忙碌時，所謂「一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描述不見得太誇張。這幾個月以來，一星期接著一星期過得好快，心情愈來愈虛浮，仔細思量了一下，發現自己已有好幾個星期沒有維持每天早上出門前在陽台喝茶讀詩的習慣，當每天給日子追著跑，沒有停下來感受周遭的自然生命，沒有靜下來傾聽自己，難怪這些天思緒很紊亂，精神不好。
開春以來一直在忙碌著，遠的不說，單單以上星期來說，除了要看診維持生活外，還參加了六個會議，答應了五個演講，接受二個採訪。這星期雖然有個端午節休假，但是還是有二場會議及三個演講，而且這三場演講地點分別在台北，新竹及花蓮！
演講與開會對我來說都很耗精神，比如說開會除了人到之外，通常有許多會議資料得研讀，偏偏我開的會跨的領域太多，因此花在準備的時間也就不少了。演講除了旅途勞頓之外，每場幾乎都耗盡了我所有能量，因為我不會任何演講技巧，有的只是一片赤忱，每一次與談話都會因為太過專注而疲累。
我常常以愛爾蘭的俗語與伙伴們互勉：「人不會累死，只會煩死！」
可是，若是又累又煩呢？
四十歲之後，很明顯的感受到體力的衰退，以前可以二、三天不睡覺仍然生龍活虎般參加活動，現在只要一連二天累一點，身體就會來提醒，而且久久不能恢復。
以前真的只是累，談不上煩，因為覺得事情都處理得了，而且那種單純地努力與付出，心情是篤定的。但是現在面對的是『在黃昏日落前趕路』的焦慮，事情了解得愈多愈深入，那種著急就更甚，而且，當你知道或許努力還有機會，那種與時間賽跑的壓力就來了，這其中還有很大一部份來自於『有機會做好，但是卻沒有做好』的挫折與自責。
其中還有一部份原因是我知道環境問題與台灣永續發展的關鍵在於所有的民眾都有共識並且願意付出代價與行動才得以解決，因此，如何讓各個階層各個領域的民眾瞭解，如何接觸到原本不關心不在乎的民眾……這種種遠超乎我們力量的目標不斷困擾著我。
在生活(情趣)與生命(天職)之間徘徊
常常覺得自己相當矛盾。
別的先不說，單以這十一年來，投入最多心力的荒野義工生涯而論，總是担心荒野發展不起來，但是另一方面，又害怕荒野發展得太好了，把我自己搞得太累。
從小就沒有什麼「成就取向」，甚至可以說算是個喜歡風花雪月較為浪漫隨興邋遢的人，比較羨慕的生活典範是「竹林七賢」。可是怎麼日子愈過，發現身邊穿西裝打領帶的人愈來愈多 ? 原來我門診之餘所參與的荒野義工任務已經不再是上山下海的活動，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會議。這就是我所害怕的地方。
生活情趣與生命天職各有其誘惑。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其與生賦予的生命天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在其間？或許之所以把自己搞得要參與那麼多「不自在」的場合，是自己傻傻的認為只要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就儘可能去做，因為我桌下壓著一首小詩：
「我只是一個人，
但總是有了一個，
我不能樣樣都做，
但總是有些事我可以做，
又因為我不能每件事都做，
所以我不會拒絕我辦得到的事。」
而且，我喜歡朋友，我喜歡朋友之間那種肝胆相照的情誼，因此，只要與朋友們一起為理想在付出，即便辛苦都是甜蜜的。這種甜蜜，正是「生命天職」的誘惑！
可是，每當生活情趣的渴求，在心裏不經意就那麼撩撥一下又一下，我只得在每個行程的間隙裏儘量偷得浮生半日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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