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新看了年輕時看過的書,沙林傑所寫的世界名著「麥田捕手」,這本在評論者口中所謂「改變了整整一代人的書」,我想,那是浪漫的六○年代,那是理想正在燃燒的時代,相對於今日這個時代,還有多少人對兒孫輩以後的事懷有夢想?
在書中,那位大人眼中的問題少年對著他的小妹妹這麼說:「我老是想像有一大群小孩子在一片麥田裏遊戲的景象。成千成萬的孩子,沒有人在旁邊──我是說沒有大人──除了我以外。而我站在一個非常陡的懸崖邊。我幹什麼呢?我必須抓住每一個向著懸崖跑來的孩子──我是說如果他們跑著跑著而並未注意他們所跑的方向,那麼我就從懸崖邊出來抓住他們,那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我要做個麥田捕手。我知道那很狂,但這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
在1999年6月,荒野四週年慶時,我在年度報告特刊中標舉出──在新的一年,我們期望,為孩子植下綠色的童年,在文章中我這麼反省:
我想,每個荒野伙伴都很明白兒童自然教育的重要性,可是就像口號,被講爛的「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般,一件事情講多了反而看不實質問題及迫切性了。
在我們小時候,還有機會踩在泥土上,螢火蟲在住家附近飛舞的景象還在腦海。可是,現在的都市孩子呢?台灣百分之九十以上住在都市的孩子,似乎是被關在水泥監獄中,擁擠及危險的空間使孩子視野只及於幾公尺之內,生活中接觸不到大自然,體會不到來自於大自然的生命力。
很難想像,沒有被自然感動,沒有與其他生物互動經驗的孩子,長大會如何看待其他生命?
很難想象,從小沒有機會接近土地,沒有機會接近台灣鄉土的孩子,長大會如何對待台灣的自然環境?
很難想像,等這些沒根的孩子長大,開始主導台灣的未來時,台灣會走向何處?
這絕不是我們在杞人憂天,而是顯見的事實。應該負大部份責任的官方教育體系,主導的鄉土教育或戶外教學,相信我們都不會滿意的。除了極少數的例外(最多佔不了百分之五的比例),大半的學校所謂戶外教學不是仍以知識為主導,不然就是到遊樂區玩電動設施到此一遊似的交差了事。
我們的兒童缺少來自大自然的感動。
唯有讓孩子被大自然感動了,這顆埋下的種子將來才有可能在他長大之後開花結果。
當時配合這個宣示,我們在秘書處的編制擴增與義工體系都展現了我們的決心。
荒野發的願向來是很大的。
除了直接面對兒童之外,對於家長,對於學校老師,甚至在教育體制的變革上,都是荒野將要著手努力的方向。
我常常想到泰瑞莎修女所說的:「愛的種子,必須親手播出,而且每次一粒!」因此,我們珍惜與肯定每一位伙伴個人在不同地方以不同方式對兒童教育所付出的行動,但是我們也願意投入更多的心力,期盼以組織的力量,匯聚更多人,把關懷的觸角伸得更寬更廣也更深入更長期,我知道荒野伙伴都已經非常努力,大家在過去也做了很多事,大家都非常辛苦,可是,也由於在大家努力下奠定的良好基礎,我們才有資格繼續承擔更大的使命。
我自己常常想到,再二十年或三十年後回頭看,今天我們開什麼車子,住那種房子,吃什麼山珍海味或穿得如何,現在的喜、怒、哀、樂、煩惱、痛苦與掙扎,甚至銀行裏有多少存款,一點也不重要了,但是未來的世界卻會因為我們現在對一個孩子的生命很重要而變得更好......
我們能許諾孩子什麼樣的未來?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沒有人要和你 玩平等的遊戲
每個人都想要 你心愛的玩具
親愛的孩子 你為何哭泣?
多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
多少人在深夜裡無奈的嘆息
親愛的母親 這是什麼道理……」
這首將近二十年前流行的歌,今天聽起來,怎麼感觸愈加深刻?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們能許諾孩子怎麼樣的未來?
2002年八月,在南非約翰尼斯堡召開的第二屆地球高峰會議,當各國領袖義正詞嚴地說:「我們要正視貧富差距的嚴重性,解決貧國饑餓的問題……」一轉身,卻面對成千上萬的龍蝦生蠔,一桶桶魚子醬、鵝肝醬……在會場外,多少兒童在水溝垃圾桶裡找東西吃以求活下去。
當然,不管是國與國之間或一國之內的貧富差距是自古以來的問題,但是最近幾年全球化的結果卻加速惡化了這種狀況。當佔世界人口百分之四的美國卻消耗佔有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能源與資源;當以均富為傲的臺灣,在短短幾年之內,所得最高的百分之十與最低百分之十的家庭的貧富差距是六十一倍!
以這樣演變下去的臺灣,以及全球化競爭之下被淘汰掉旳國家不斷增加(所謂被淘汰,就表示數以千萬的兒童陷於生存饑餓掙扎的邊緣),我不知道這樣的不平等的遊戲會造成怎樣的未來世界。
民國87年時我曾寫過一篇文章,描述我看了泰瑞莎修女的書與傳記後的感想。泰瑞莎修女這麼說:「愛,直到成傷。我們必須在愛中成長,為此我們必須不停的去愛、去給予,直到成傷。你的給予必得使你有所付出,而你所給予的不只是在你的生活中可有可無的東西,你也將給予你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或是你不想失去的,你非常喜歡的東西。在這世界裡,偽裝愛是如此容易,因為沒有人會真確的要求你給予,直到成傷,直到成疾!」
貧窮問題太複雜,牽連的政治,經濟與社會層面太多,包括國際間的公平正義對上全球化的盤根錯結,但是就算如此我們還是可以盡已之力做點事的。
如何讓孩子能在最低生活條件下健康地成長,如何讓孩子接受基本教育機會的平等,這兩項基本兒童權應該是以國家機制去保障的。在個人奉獻上,不管對於智識教育的投入,濟貧救危的付出,我們都深深肯定與欽佩,但是,在荒野以整個組織發展與力量上,我們可以為孩子做什麼?
我們覺得,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物質與智識教育當然重要之外,心靈的健康也不可忽略。
荒野多年來一直著力於兒童的自然教育,就是期盼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有機會讓他們感受到大自然裡的生命力,讓大自然裡的豐富能在往後的成長過程中成為生命滋養的來源。
同時除了來自大自然裡的感動之外,我們還相信透過荒野義工的帶領,那種善意,那種熱情,孩子一定能感受到的,那麼在他往後面對物質困頓人生挫折時,仍能夠對社會對人世間存有一些信心,有正面思考及努力的動力。
因此,荒野不斷發展組織,號召義工,就是希望能從點而線,線而面地讓全臺灣的孩子都能直接與大自然,直接與荒野,直接與荒野的熱情義工接觸,直接感受到那份真誠地善意,讓來自自然荒野與荒野協會的感動,能豐富他的心靈,陪伴他成長。
我們願有多大,力就有多大。荒野等待你一起來為孩子植下一個綠色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