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伙伴曾經問我：「為什麼你願意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為那些基層的公務員講課，卻常常放棄就近到部會或地方政府與那些高官們開會或碰面遊說的機會？」
我想，大概是因為這些年我愈來愈有這樣的體會：愈是基層的公務員，愈是地方上或社區中的行動者，才是保護環境真正的力量與防線。
我總覺得一個有理想、肯多做點事的基層官員，遠比高來高去，像花蝴蝶到處剪采到處開會的高階官員，還更具有實際的影響力。
有道是「流水的將，鐵打的兵」，五日京兆。也就是高階主管會換來換去，但是承辦的科員永遠在位置上。
同時，這些年，我也愈來愈厭煩講得很漂亮，一開口就是救國救民遠大理想的高論，我反而認為默默做事，乍看似乎微不足道的點點滴滴，才會是形成改變的關鍵力量。
而且，俗語說人在公門好修行，因為公務員是有權力有影響力的人，我覺得有影響力的人勢必要辛苦一點，要多做點事。因此，就算再累，只要有空，我願意來與這些朋友互相勉勵、互相提醒。
不過，我也知道，一個有良知且熱情的公務員，也有可能在單位裏被人排擠，如果自覺勢單力薄，孤立無援，很容易被挫折沮喪所淹沒，因此如何互相勉勵，彼此鼓舞，讓每個為理想而獻身的初衷得以被呵護著，所以這也是每次演講後，我願意有點唐突地當場收集E-mail與大家保持聯絡的原因。至於為什麼愈來愈會對於高來高去的大官們失望？
年輕時，會被崇高的理想，偉大的目標所感動，但是隨著年齡漸長，卻愈來愈認同大陸作家阿城所寫的：「滿街走聖賢，這景象真越想越駭人！」
每次一到選舉，滿街的旗幟看板，那麼多救國救民捨我其誰的抱負，看了屢屢令人毛骨悚然。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再追求偉大，是不是可以不再把所謂民族自尊無限上綱到足以血流成河而不悔？是不是可以不要再用政治來愛土地，台灣就是被政治愛人愛到山川變色，垃圾盈谷，世風敗壞。
或許，追求偉大，崇拜偶像，是人類普遍的渴望。
但是，古往今來，任何巨大苦難的發生，那一個不是導因於奉偉大之名所導致的災難？一大群以天下為已任的人，最後一定弄壞了天下。我想到無數的言談夸夸的政治人物，不禁歎了一口氣！
流水的將與鐵打的兵──野榕日記系列之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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