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五:荒野的財務狀況如何,收入來源有哪些?一般非營利組織都會有政府與企業的長期贊助,荒野也有嗎?荒野會不會因為接了政府或企業的案子變成立場不公?有人說荒野很喜歡藉案子來賺錢,這是真的嗎?
只募人,不募錢
荒野的財務其實是最單純的,這是我們給自己的許諾。因為我們都是來做事情的,所以在荒野的結構裡面,我一直很堅持一點就是:有權利決定事情的人,絕對不碰錢。荒野跟很多單位有業務來往合作,所以有權利決定跟誰合作的人,絕對不是接案子的人。我們每筆收入都有收據,每筆支出都有單據,帳務由會計師認證,帳目可以公開透明給義工看。
基本上當初創立荒野,就選擇採取沒有錢的路線,我們至今仍願意堅持這樣的理想,因此每一塊錢對荒野都是重要的,我們很珍惜每個捐款伙伴的心意。
我有一位高中同學,曾任大陸花旗銀行總經理。荒野成立第三年時,他還在台灣,很想幫荒野募款。但我告訴他,我們不希望你們捐錢,因為我們缺的不是錢。我們只希望你們來當義工,你們行銷和公關做得這麼好,是不是可以來幫我們訓練義工?或者來當義工為我們做規劃?當時我們才成立兩年多,根本沒有能力用錢,因此就算有了錢,如果沒有能力妥善運用這筆錢,就是在浪費錢。
我們一直有一個很重要的財務概念,我們相信:只要找到人願意做事,上天就會給予我們剛好的錢,這也是十年來荒野沒錢,但是我一直不擔心錢的問題的原因。
我再分享一個小故事,我們在1998年拿到國際綠色生活地圖授權,1999年我找到負責召集的伙伴,開始籌備發展綠色生活地圖小組。我告訴召集人:「在荒野發展新團隊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不能用荒野的人,也不能用荒野的錢。』也就是說,你不能用現有的義工,因為很多義工都已經有自己的事在進行,你不能將他從原來的小組拉到這個小組。你必須從會員裡找新的人,並且自行募款。有很多國外的資料要翻譯,你找得到多少人做,就找多少人做。」
於是我們篩選義工名單、打電話找成員,因為荒野的義工都很熱情,所以很快就找齊了。至於經費的部分,因為我們不是預算制,所以可以自己出的時候就自己出,真的需要錢的時候,再去想辦法。所以,我只要募人,想做事的人自己就會找到錢。
沒錢,才好做事
不過,荒野現在已有一套專案計劃系統。同時,我們現在有五百多位永久會員,每位會費兩萬元,全數提撥做為儲備的周轉金、盡量不予動用。同時荒野的義工沒有誤餐費、沒有車馬費,專職夥伴也像義工一樣,只有固定薪資,即使如此,我們一年的固定行政支出還是要三千萬元。幾乎每個月收入多少、就支出多少,大約每年結餘都只有數萬元左右。
這樣的財務我稱之為恐怖平衡。因為我認為,公益團體沒錢,才好做事。我希望我們永遠是沒錢的單位,所以每一分錢,都要用很節省的方式去運用。有了錢就會很麻煩,如果大家想用錢時,就去向秘書申請,那就會破壞我們的文化。我們寧可是苦哈哈的,讓每位義工想做事情時,就自己出錢又出力。
有人認為義工出力就好,不要出錢,但這樣可能會有後遺症,因為如果用錢的人和找錢的人不一樣,找來的錢最終會被不當使用。所以,如果你想做事,就必須有自己去募款的心理準備,因此我們也有指定項目捐款。例如,我要出書,我想把書盡量送給協會、送給義工、送給官員,這些花費,我自己去找七、八個朋友,每個人出一萬元,這就是指定捐款,這筆錢是指定特定用途捐給荒野的。
基本上我們的原則就是這樣,就像我們辦研討會,也花不到幾萬元,我們永遠是沒錢還要做事情,才會最省錢。
另外,我們有一些與政府或企業共同合作的專案在進行,大概佔荒野總經費百分之二十左右,包括一些企業:例如,7-11每年出一百萬,讓我們保護濕地;台灣大哥大出一百多萬,讓我們保護海洋;緯創電子每年出百多萬,讓我們幫助弱勢家庭的小朋友到大自然裡去體驗。所以,我們其實是訓練一群義工,來幫企業與政府善加利用這些錢。但這是專款專用,並不是讓荒野存活下來的錢。
我希望荒野的行政成本支出,都是由小額捐款來的,大額的收入都屬專款專用。事實上我們不喜歡競標案子,但很多部門都會屬意讓荒野執行案子,所以現在很多專案都是別人拜託我們幫忙做的。
問題六:義工對荒野的重要性如何?義工在荒野扮演什麼角色?可以做什麼、得到什麼?
荒野是大家的荒野
荒野是誰的荒野?是大家的荒野,我有一篇文章的標題是「他們荒野、你們荒野、我們荒野」,意思是說,一個人因為接觸及參與荒野的程度越來越深,看待荒野的角度,會從「他們荒野」變成「你們荒野」,再由「你們荒野」變成「我們荒野」。
荒野屬於每一個願意付出行動的人,不屬於任何特定的個人。乍看之下荒野很「散漫」,去年荒野青年團結訓時,有一個大學生說,他以為荒野很有組織、很有規模、辦過很多活動,但後來發現,荒野好像很散漫,也沒有人管他,不論他想做什麼,荒野都願意把東西丟給他,讓他去執行。
其實,這是向大自然學來的,我很相信演化論,所以我們不用人為的力量去規範義工,我們只是提供這個場地,讓大家自然生長。雖然看起來很渾沌,但只要這個場地、資訊是公開、透明的,所有的混亂、所有的成長,終究都會是好的。所以,我們只擔心,資訊不透明以及欠缺回饋機制。
如果你所有的做為,都會有人給你回饋,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在學術上已經有這樣的論述:有回饋機制的組織就不會出錯。荒野就有很完整的回饋機制,因為我們很透明,也有很多次團體在互相交流。
我們一直講荒野要建立組織文化,但「文化」其實是很抽象的概念,你如何判定一個團體有沒有文化?有沒有一個標準?我想了很多年,發現要檢視一個團體有沒有文化,可以有一個指標:「如果組織裡的任何人,在做一件事、說一句話時,旁邊立刻有人糾正他說:『你這樣做、這樣說,很不符合我們的文化喔!』就代表這個組織,已經有公認的文化存在。」這就是團體內的制衡與回饋。
推廣非營利組織的經營方法
我希望能把荒野的經驗推展給其他團體,因為這個方法已經證明是有效的。在荒野成立之前,沒有出現過這麼大的保育團體;有荒野之後,還是只有荒野有這麼大的規模。荒野之所以會有今天的規模,就是因為有很多人參與,其實這是有經營方法的,我有信心,這些方法放到其他保育團體一樣可以做得到。
其實保育團體是最難做的,保護大自然是很難推動的,因為標的不明確,也沒有人會感謝你,而且還擋人財路。所以,保育團體是弱勢中的弱勢,即便如此,荒野都還是可以發展起來。
對於非營利組織管理方法,我有極高的興趣,各位有興趣的話,將來我們可以另外開課討論。這兩三年來,有機會我都在演講NGO這方面的主題,大家從我們的書裡面都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因為大家都身在其中,也可以看看我們如何成長。我想把這些經驗具體化、條文化,談論出文化與組織的調和、文化與制度發展的脈絡,希望能對非營利組織的發展有所助益。
荒野十年的六個問答4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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