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雨一陣一陣的,上午上班途中也忽雨忽晴,想起前年的一件事情。某次的常務理事會中,空檔時,我提到當天上午應高永興伙伴之邀到新竹,上他第一次擔任主持人的「NGO共和國節目」的來賓,當我一個人開著車子從北二高離開台北盆地往新竹奔馳時,一路上只見大雨不斷下著,但是地面上卻始終都是乾乾的。換句話說,雨追趕著我一路從台北往新竹移動。
當我閒聊般的講這個「奇遇」時,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在黃昏的日落前趕路。」
哈!大家都還記得以前我所寫的一篇文章。〈後面附上〉。
的確,這些年我總覺得我一直在與時間賽跑,像夸父追日,也像被大雨一路追著。史懷哲曾說:「我的認知裏很悲觀,但我的意欲與期待卻告訴著我要樂觀。」
我很急,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當環境的承載力在不可復原地崩潰前是否人類能改變生活方式?
這些年我常常很著急,希望有更多的人行動,有更多的人覺醒,希望覺醒的人數能達到一個引爆趨勢的關鍵點。
大家常常看我笑口常開,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我是太在乎了,我的無所謂其實是太有所謂了。
大家都以為我是無可救藥的樂觀者,其實我經常得和自己的無力感在對抗著!
扣除謀生的門診工作,我剩餘的時間非常有限,除了必須參與的荒野會務與活動,以及許多對外會談會議與演講之外,最重要的應該是必須多讀點書。因為單憑理念單憑眾人皆贊同的普世價值〈比如環保,比如公平正義〉,面對複雜萬端,各有利害與立場的多元社會,是沒有辦法解決實際問題的。
而且我知道,要有效的造成一些事情的真正改變,並不是喊喊口號就可以了,我們必須以多大的毅力去讀書以獲解決問題的能力或判斷力;同時我們也必須以多大的紀律去做苦工,腳踏實地,一對一,面對面地,一步一腳印地付出勞力與血汗或者一字一句地寫,一封信一封信地寄;當然,還必須委屈求全,面對既得利益者,面對刁民或金權勢力等等我們不以為然的人事物,我們理就算再直,氣卻必須更和婉更低下的來溝通或妥協。
面對這些挑戰我始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甚至,我不斷地懷疑自己有沒有勇氣去承擔?
有多少多少次,好想好想什麼事也不管,像桑塔耶那般說一聲:「我與陽光有約!」就到處遊山玩水,不管世事,逍遙自在。
經常夜裏就是在與自己的無力感對抗著!
每次能讓我重新振作起來的力量,就是腦海中荒野伙伴們真摯地眼神與無怨無悔地付出;當我想到一幕又一幕的畫面,一次又一次荒野伙伴面對環境破壞所流下的眼淚,眼界大千皆淚海,這是我得以鼓起勇氣的動力來源。哦不對,不止是因愛所流的淚,還有因愛所產生的歡笑,以及伙伴們彼此溫暖的對待與體貼的打氣,等待,與陪伴,這都是我們得以繼續往前走的動力啊!
想起周夢蝶的一首短詩:
人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無盡;
無盡在,無盡在我剎那生滅的悲喜上。
我在黃昏的日落前趕路
──寫於2003年元月
元月11日下午,從台北走北二高往新竹芎林開車。有寒流來,天氣很冷很冷,夕陽像一個大的蛋黃般掛在正向方的山頭上。
一路上我以一百多公里以上的時速往前飛馳,在ABBA合唱團快節奏的音樂聲裏,我有點著急;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
太陽還在正前方,彷彿我可以看得到它正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往下掉,我往前飛馳,追著這古老陽光的最後一瞬,我害怕,我怕會追不上它。
太陽還在正前方。我像是夸父追日般,我往前飛馳。
老實說,是在荒野成立好幾年後,我才認真地看生態保育類的書籍。
我是個貪心的人,什麼種類的書都有興趣,對人世間許多事物都有興緻,可是這幾年逐漸將各個領域的涉獵納入一個系統後,隱隱約約有股不安的感覺在內心裡升起,當時也說不太清楚,直到2001年11月看了「古老陽光的最後一瞬」(正中書局出版),像是臨門一腳,我才霍然清楚我的不安源自於何處,我著急的真正原因。
原來是這些年全世界經濟體系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方式與對待物質對待地球的方式,再加上因為懂得運用煤炭(儲存三千萬年來的太陽能源)石油(儲存來自二、三億年的太陽來的能源),當急速的人口增長及人類使用資源的方式在幾十年內消耗掉這所有物質世界的來源(目前我們使用的絕大部份用品都來自於石油化學成品,包括藥品、衣物用品),這龐大的人口勢必回到煤炭及石油發現以前的人口數(現在的六分之一左右吧)。這一切都將在二、三十年內實現,假設全人類沒有覺醒的話?(就算覺醒,若是太晚的話也沒用,搶奪石油、搶奪水及各種天然資源………的戰爭一樣會變造這個物質文明的崩潰。)
我從來不是「生態恐怖主義者」,也不是「環保基本教義派」的奉行者,可是當我從現在跨國公司的擴展,全球化後無緩衝區的地球村效應;從華爾街三個月看一次季報表的制度(權力比國家元首大的跨國公司總裁也只有屈服於短期獲利,無法做長期投資或對地球友善的長期研究),甚至民主國家的各級首長也得遷就於選票所以只有顧眼前的利益而無法顧及未來……再加上無國界的物質流通(潛在病菌感染與各種新的疾病發生不可收捨機會)、基因改造……..世界像是一列往前疾駛且失控的火車,現在跳下,立刻就會死(這是許多國家,許多政客妥協的主因),但是不跳,眼睜睜地會看著火車撞毀或崩解。
好希望我是杞人憂天。
好希望自己是科技樂觀主義,相信一切的一切,未來的科技會解決。
好希望自己可以輕鬆的對自己說:「有那麼嚴重嗎?」
可是,我知道「目前還好,未來似乎還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這樣的線性或理性的推論,但是我也知道,生態系統中,一個物種大量繁殖,往往在崩潰全部滅亡的前一刻總是欣欣向榮不斷成長的;甚至連人為的系統,比如股市崩盤,在發生的前一天,還不是樂觀且毫無癥兆嗎?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這些年我常常很著急,希望有更多的人行動,有更多的人覺醒,希望覺醒的人數能達到一個引爆趨勢的關鍵點,因此,荒野需要更多會員,荒野需要更多推廣講師去告訴民眾,荒野需要辦更多兒童營讓孩子接觸自然生命,埋下尊重自然的種子,荒野要更多更多的炫蜂家庭,這是環境守護的最大堅定力量,荒野要在綠色生活地圖的繪製下,引導每個民眾去關懷自己的環境,荒野需要更多自然解說員告訴每個人生態環境與人類的密切關懷………
我很急,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如果,每個行動的人持續影響周邊的人,讓覺醒的人數成等比級數增加,如果是等比級數,那麼五到十年,全世界民眾的意識就會改變。如果每個荒野人都願意去行動再行動的話。
我在黃昏的日落前趕路。
在陽光的消失最後一瞬前,我抵達芎林國中。有二十多位荒野伙伴在寒風中整裝待飛。
眼界大千皆淚海 為誰惆悵為誰顰
──歲時記事系列之6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