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曾經陪同公共電視的記者到新竹縣竹北的蓮花寺附近，拍攝荒野保護協會管理中的食蟲植物生態復育區。看著十多位志工在烈日下幾近趴在地上的工作，汗水從他們的帽緣下一滴一滴不斷地滲入乾旱的土壤中，記者看了也非常動容。
在自然界中，植物通常扮演著生產者的角色，因為它們多半具有葉綠素，可以行光合作用，將空氣中的二氧化碳轉變成碳水化合物，成為生長所需的能量來源，而動物無法自行從空氣與陽光中獲得能量，所以只好以攝取其他生物來獲得能量，因此被稱為消費者。可是有一些植物打破這樣的原則，反過來會攝食動物維生，這就是我們通稱的食蟲植物。
為什麼這些植物要吃蟲？其實植物除了碳水化合物之外，也需要蛋白質以及各種營養素，通常是靠根部從土壤裏吸收，但是若土壤很貧瘠，無法獲得足夠的養分時，就只好用誘捕昆蟲的方式來補充養分了。
這個位在竹北的生態復育區裏生長著全世界只有台灣這個地方才有的食蟲植物「長葉茅膏菜」，因為牠喜歡偏酸性的濕地，處在半乾不濕的環境，而且土壤中的養份必須容易被淋溼流失而缺乏，換句話說，這個地方必須貧瘠到其他植物不容易存活時，植蟲植物才有機會繁衍。
可惜的是，民國86年西濱快速道路開拓，休閒區域增加，造成地下水量減少，另一方面又在山谷邊興建攔砂壩，土壤的養分得以累積….等等因素，使得許多適應砂質乾地的植物不斷入侵，造成全台僅存的食蟲植物棲地面臨滅絕的危機。因此，這一群來自荒野的志工十多年來在這裏進行人工的棲地復育，希望能將食蟲植物的棲息地可以保護下來。
對於這些人長年做著費力又耗時、看起來似乎很蠢的鋤草及搬草的工作，想除去食蟲植物的第一競爭者白茅（一種該長在乾旱、酸性沙土的很本科植物），讓食蟲植物有喘息及照到陽光的空間。這些志工在烈日及寒冬中，默默地拔著草，每去除一棵，心中就會有一點點喜悅，想著食蟲植物可能因為我們的努力而得以生存下來；又擔心拔下來的草在原地分解會做土地變得肥沃，使得原本適合食蟲植物及其他溼地植物生長的條件變為不利，於是又將這些草全部搬到溼地外的坎下堆放。幾年來的努力，食蟲植物的數量由原有39棵的長葉茅膏菜增加到約數千棵左右。
不過除草雖然是可以暫時減少競爭物種的方法，但是棲地環境的經營及改善才是重要且長久之計，因此除了有人努力鋤草之外，也有人在做物種生長紀錄，更有許多人努力討論著這個區域該如何恢復到無人員介入也可以自然永續維持的狀態。
採訪完，在回程路上，記者很好奇地問我：這麼枯燥單調的工作，如何能讓這麼多志工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奉獻呢？」
其實這些年來，我在各種不同場合也不斷被詢問到這個問題。在荒野裏，無以計數的志工，對社會已付出遠遠超過他們該盡的公民責任，甚至竭盡所能，犠牲自己的物質享樂，乃至賺更多錢的機會，在各個地方，流汗付出，不求名也沒有利，卻能持續奉獻，我想，這除了是個人生命價值生命意義的自我實現之外，還有的就是那一份對於萬物生命的同情與悲憫，以及期盼未來世代仍能享有好環境的一種分享之心。
當然，伙伴之間彼此温暖的互相鼓舞打氣，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我常會覺得，我們個人的力量或許微弱，就像一支燭火的光量很有限，但是一棒接一棒，一支點燃一支，我們相信這種温柔的力量會綿延下去滙聚成洪流。
或許，我們在其他人眼中是個傻瓜，但是我們雖然傻，卻活得興高采烈！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