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演講中提到荒野療法以及在台灣的發展現況,有些朋友很有興趣,會後追著我問,剛才找出一篇幾年前荒野副理事長所寫的文章,貼在後面供大家參考。
遇見「荒野治療(Wilderness Therapy)」
──2006高關懷青少年冒險治療工作坊後記
村長
二○○六年十二月初,我參加了由亞洲體驗教育學會和都市人基金會兩單位先後舉辦的研討會和工作坊。經由他們的邀請,在美國奧瑞岡州從事荒野治療工作多年的心理學博士(Psy.D.)Michael Conner來台分享他們在冒險治療和荒野治療實務上的種種經驗。於是,我終於有機會聞聞久仰多年的荒野治療究竟是何味道。
第一次見到「荒野治療(wilderness therapy)」一詞,是多年前還在擔
要說想研究到自然荒野走一走能否在生理上治好癌膿癰疽,讓跛者健步如飛,讓盲者重見光明,大家應該也不敢太期待。但要說浸淫在自然荒野的經驗能不能在心理上幫助憂鬱者重拾力量,幫迷途者尋找目標,幫繁忙者放鬆身心,各位荒野人必多點頭稱是,甚至不少人可能當初便真地是在生命的低谷裏走進自然,而在荒野中重新安身立命。「荒野」,應該「治療」過不少伙伴。
再認真一點來談,這個搞不好會讓許多專業人員以為是筆者臨時拼出來謅的「荒野治療」一詞,在美國能發展成以治療為定位,幫助心靈遭逢困擾者的模式,還堂而皇之地發展出數十個營運中的單位,確實值得大家認識一下。
我嘗試把在Davis-Berman & Berman所著的《Wilderness Therapy》(1994)書中所見,加上本次工作坊中Conner博士的課程與影片,不外又摻雜一些個人在工作上的體會和想像,將「荒野治療」的意象天馬行空地描繪如下:
場景該是美國那一望無際的自然荒野,三、五個工作人員伴著八個、十個學員背著背包走在舉目不見人影的小徑上。工作人員的出身或為有志幫助他人的戶外活動專長者,於是擅於生火、炊事、乃至攀岩、溯溪自不在話下;或為尚堪野外風吹日曬的治療者,於是有諮商師、心理師、社工師加入其中,精神科醫師可能都肥得墊在最後了。
早上,這隊伍才從營帳中醒來,吃過簡單的早餐後,每個人必須一起拆掉營帳,打包好自己的背包,背著自己應該有的東西拔營。這些技能是營隊開始之時,學員一步一步學會的。同樣必須學習而得的是用繩弓鑽木取火的技能。在這裏,一切的生活歸於最簡,除了工作人員緊急使用的無線電外,學員能接觸到的文明產物都盡可能地減少,更不戴手錶,也不會有打火機。每一餐,如果沒有學員生起火來,全隊,包括早已熟稔生火的工作人員也都得一起沒有熱食。幸好,隊伍中新舊成員交錯,這項不太容易學習的生火技能總會有人成功,所以得光啃乾糧的機會不多。但也正由於它的必需性和不易學會,每一餐生起火來的學員,尤其第一次生起火來的學員,從團體中得來的肯定更加強烈。而這正是許多困頓中的青少年所需要的。
是的,青少年是這群團員的大宗。在治療性導向的荒野治療團體裏,許多個案是偏差行為的青少年,甚至是犯案後經法官裁判,讓青少年個案和家長選擇要入少年監獄或接受相當時日的荒野治療。當然,許多人不知山林艱難,還是寧願選自由一點的荒野治療,也不願讓青春歲月關在牢中。至少,美國的法官們也相信,光把這些少年關進監牢,不如讓他們有一個改變身心的機會。於是他們來到荒野治療團體中。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團體都定位在對特殊行為的青少年進行矯治。在荒野中的經驗,能讓偏差行為的青少年發生改變,同樣也能讓「所謂正常」的一般參與者獲得啟發。一般性心靈互動的隊伍,同樣在荒僻的原野中重新學習如何用簡單的資材求生,暫時丟開文明的時間和規則,面對自然的風吹雨打日曬,重新感受天地的節律。
有些時候,大家會一起看日出。有些時候,大家會分享詩歌,分享彼此的心情。有些時候,當大家都熟悉求生技能後,會讓大家各自獨處(solo)幾日。我們都有攀緣外物的傾向,許多人不正是無法靜下心來獨處,才不得不和壞朋友、壞習慣在一起的嗎?
這樣的生活倒底改變了參加者什麼呢?其中一者,誠如Conner博士所言,當你踢到石頭、遇到下大雨時,你也許會大罵石頭、大罵天空,但它們還是如此,接著你得重新面對這個挫折,而最後對俗世生命中的挫敗也有了新的體悟。
當然,為了安全的考量,治療性的團體也訂有一些規範,比方說初入團的人便不准帶刀。在經過全體成員一致的信任之後,工作人員會頒發刀子給日漸成熟的學員,這是團體賦予他的一種肯定,也是一個責任。一些不是針對特殊案主工作的荒野團體,沒有太多人際間的安全顧慮,則團員的互動更加閒逸,活動也更深刻、更有興味。(可參考《荒野快報》過去曾刊載過的兩篇譯文)
這樣的療程往往是一個月、兩個月,甚至半年。在相當的時日之後,青少年學員結訓時和家長有一個重逢的儀式。其實活動期間工作人員會定期幫雙方轉信,但大部份的青少年見到父母時仍是相擁而泣。也許是重回文明的珍惜,也許是對親子關係有了進一步的體會,也許是在經過荒野的歷煉後,對自己的觀點變得更柔韌。依Conner的研究記錄,至少在回歸家庭的初期,許多心理指標都看得到改善。他開玩笑的說,有個家長在幾個月後打電話給他,說他的小孩忽然在車庫裏試著要鑽木取火!
Conner博士介紹了他們的組織所採行的模式,也稍微提到了其他的可能性。除了上述以荒野活動為主的「荒野療法」之外,另一種「冒險治療」則更強調運用高冒險性的活動,比方說攀岩、繩索、垂降等,當然,過程中都會有專業人員和安全設備。使用的環境固然也多是野外,但比起荒野治療,「冒險治療」較非強調僻離人跡的深度荒野。而就一般而言,冒險治療每一次的療程也比較短。
國內在亞洲體驗教育學會
協會投入環境及生態教育多年,許多伙伴在有了豐富的帶隊經驗之後,開始思考著未來的突破。於是,解說員中有試圖將心理感受及心靈成長帶入自然體驗活動中者。還有許多伙伴想把大自然撫慰心靈的力量帶給弱勢的朋友們,於是出現了永興和富美等人所帶領的特工隊,嘗試用生態解說來服務身心障礙與弱勢族群,這除了知識的傳播之外,在心靈療癒上的意義上不可謂不大。
對社會、對整個環境運動而言,困頓之人、苦難之人、弱勢之人,如果能在自然荒野中獲得療癒,更能讓人們了解自然對人類的重要性。荒野,不只是因為我們擔心水土保持不佳,怕大自然反撲,所以保護之。荒野,更是人類心靈最重要的健康根源,保護荒野,其實便在保護全人類的心靈健全。
於是,在三天的研討會和工作坊之後,我的心靈也得到了來自荒野的能量。我衷心地期待荒野中對心靈滋養和協助他人有興趣的伙伴,未來也能匯聚在一起,一起祝福這樣的能量開始在台灣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