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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2011年夏天,楊照與李偉文分別寫下了他們陪伴孩子成長的思索與期待:

《我想遇見妳的人生》是楊照給女兒愛的書寫;《教養,無所不在》則是李偉文十餘年來最完整的教養心法。 

當父親「遇見」摯愛的孩子時,會如何參與他們的人生?在愛與教養之間,何時需緊握,何時又該放手?孩子轉瞬間成長,父母能留給孩子最珍貴的禮物又是什麼?917出版社舉辦了楊照與李偉文的對談,請聽這兩位台灣當代最具人文關懷的父親,如何以愛、以具體行動,培養孩子無畏的勇氣與信念,又如何從孩子身上,學習寬闊人生。 

精彩對談

李偉文:記得孩子出生時,正是我與同伴成立「荒野保護協會」的時候,過去這十多年來,我幾乎用同等的心力在這兩個「新生兒」身上。意外的是,我對這兩個「新生兒」的投入,也轉變了我自己的人生。

我是個浪漫的人,每天都想引誘孩子出去玩,每天都想帶壞孩子。兩個孩子轉眼升高中了,陪伴孩子這些年裡,我覺得身為父母最困難的挑戰,就是必須不斷地調整與孩子的互動模式。父母常常會忘記,社會不斷在改變,年輕時學得的經驗,對現代孩子可能早失效,因此不但要隨時調整自己的步伐,更必須不斷從時代變遷中,謙卑學習。

最近,我始終都有一種惆悵感,好像陪伴孩子的好日子就快要過完了,總是格外珍惜每個相處時刻。孩子勢必會獨立,會離開我的生命,所以我希望她們不在我們身邊時,還是能夠維持非常好的情感與心靈的互動。

談到教養,有些人會誤以為,我是醫師,因而擁有的資源不同。其實,在孩子小學畢業之前,我幾乎沒花什麼錢在孩子身上,孩子沒上過補習班、才藝班,甚至沒買新衣,都穿二手衣,直到現在。我們極少去吃大餐,家裡沒有電視機,但我們以投影機陪伴孩子看了無數電影、紀錄片。也透過閱讀、爬山、旅行、做義工,陪伴孩子去發揮想像力與創造力。《教養,無所不在》裡說的,就是我這十多年來的教養秘笈。 

楊照:在我們家,是媽媽負責讀李偉文的書,為孩子的教養做計畫,而我則負責破壞計畫。(哈哈哈)但講真心話,我非常羨慕偉文,因為我的經驗是,我不是自己決定要怎麼樣去教養孩子,或者是要當一個什麼樣的父親。我是被我女兒決定,我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爸爸。但是,各有樂趣。偉文的書會給大家很大的幫助,因為有一些基本的方法。可是我的書,會打亂你們這種自信。

做一個父親,對我來說,最大的意義,是謙卑。你會設想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父親,可是最後真正決定你是否可以變成有效的父親,還是取決於你如何去尊重你的孩子所給予你的。

我常常覺得,我的外在,這些年來老了很多,可是我不在意。因為我認定一個人老了,最重要的一個特質,就是所有的東西都固定了,不再改變。但,我不會啊,因為女兒在我身邊,她一直在成長、改變,她逼著我,我得不斷的跟著她改變,我想要老都不行。《我想遇見妳的人生》裡,真正記錄的,就是這個改變的過程與收獲。如果對讀者有一點點幫助的話,不過就是說,哎呀,我都這麼老了,到了爸爸的年紀,我還可以成長,並且得到很大的快樂,你們一定也可以。 

李偉文:這幾年來談教養的書很流行,因為所有的父母都很焦慮,擔心孩子未來競爭不過別人,失業率這麼高啊,都被嚇壞了。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很優秀。

所謂「優秀」是一定要比別人好才叫做優秀嗎?什麼叫比別人好,就是贏過別人嘛,我向來都不願意也不喜歡用這個角度來要求孩子。

每個孩子其實都像一顆種子,他會發芽,會長大。可是如果我們把這顆種子灑在水泥地上,他不會發芽;灑在沙漠上面,他發芽很困難;如果我們把它灑在一個肥沃土壤上,他就在土裡發芽茁壯長大,他本來是一棵樹就會是一棵樹,一朵花就會長成一朵花。 

所以我們幫他找到適合的環境是很重要的。而不是說,我喜歡樹,就一定要把這顆種子變成樹;我喜歡花,一定要讓他長成一朵嬌麗的花。找到好的環境,他本來是怎樣的人,就會長成怎樣的人。

今天,如果我們不費心機去創造孩子的環境,為他們成長過程中會遇到的問題預先準備,將來,我們就要用更多心力去解決他們的問題。譬如,幫他收拾殘局啦,跟他大小聲啦……等等。親子關係應該是要快快樂樂的共同學習、成長,而不是要東罵罵西罵罵,東限制西限制。 

楊照:我太太常常考我,將來如果小孩如何如何,你該怎麼處理?我總說要尊重她自己的決定呀,太太又說,欸,如果將來,女兒交了壞男朋友,你真的可以不管嗎?我開始假想……,後來想到一個答案。等到孩子要交男朋友的年齡,我已經跟我的女兒相處了二十年、二十五年,而不是一天兩天。如果我跟她相處了二十五年,她還是會去找這樣的男人,那我管還有什麼用。

也就是說,你如果真的要做一個負責任的父母,一定要記得,你影響小孩不是一天兩天,你擁有的是二十五年的時間。也因為這樣,二十五年的時間裡,我們隨時都要負責任,而不是只有在考試的時候負責任,只有在她交男朋友,或者決定人生當中的一些事情的時候,你才負責任,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我們真正要負責的方式是,在她碰到糟糕的男人之前讓她知道這個叫做糟糕的男人,不然等到她碰到了,再來告誡,「妳一定不能跟他在一起」,你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讓自己變成一個愚蠢的父母。

 

李偉文:常常有人問,身為父母,你最想留給孩子什麼樣的禮物?

「能協助孩子找到一個自己的快樂之道、生活意義之道」,是我十多年來,一直希望帶給孩子的。即便我們很平凡,即便我們什麼都不如人家,但是我們有辦法活出快樂、有意義的人生,不管遇到什麼處境,都可以承認自己的價值,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這就是我想送給孩子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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